2014年11月9日 星期日

儒學是中華文化圈的騎士精神

儒家士大夫其實很像西方的「騎士精神」,都是以懷古的
方式歌詠消逝的低階軍事貴族,宣稱這個階級具有一些普
遍的美德,而這個階級的美德決定了一國之興亡。都是在
封建消失後的帝國時期被統治者大力推廣,作為提高忠誠
度的手段,儘管當初提倡這兩種價值的理論家未必是作此
打算。

這兩種思路其實很像,他們把理想化的低階貴族集團性格
當作共通品格標準。把政治和社會問題歸咎於個人的品德
和階級秩序的維護與否,以慈悲態度看待中下階層平民,
認可正義是要維護這些低層者的權益,但從未認定雙方站
在對等的態度,是一種上對下施捨的關懷。原則上也認定
正義是由士大夫和騎士(日後演化成紳士)的良心在維
護,而非讓上下階級具有對等權力。

對歐洲中世紀歷史和騎士精神這個命題有些基本了解,就
知道真正的中世紀騎士其實多數都是高級流氓,根本沒有
甚麼高貴的品格,還有騎士為了多一點領地,跟80個領主
宣示效忠。最早的騎士精神理論其實是在封建崩潰的文藝
復興末期才被寫出,宣稱有一個不存在的理想集團,呼籲
墮落的當代貴族找回過去的價值。甚至要求新崛起的中產
平民或官僚也要具有一樣的品格,以騎士的忠誠效忠權力
集中的君王。

儒家也是一樣,真正中國上古史其實是各民族的征服史,
然後周朝貴族建立以血緣和宗族為基礎的封建統治。士大
夫作為中低階貴族,並不比其他國家的貴族更高尚。儒家
也是在封建近乎徹底崩潰的春秋末年誕生。歌詠上古封建
社會,以及古代聖人的完美。但中國自秦代以後原則上都
是專制帝國而非封建。

差別在於,騎士精神的著作沒有被後人捧成治國經典,也
沒有普遍化作為全體人類的共通價值,絕對真理,或作為
家庭運作理論。而且西方在一波波思想的革命後,更新穎
訴求普遍權力的政治運作理論,取代了以訴求品格過時政
治運作理論。

民主、法治、自由、制衡等理念,全都是建立在不把政治
一味寄望在統治階級的個人品格上,而是制度上的合理。

同樣面對思想上的競爭,而儒家的解決方案則是推出儒家
2.0(理學)和儒家3.0(心學)。且不論這兩者均是儒學
的修正與補強,並非在思路上有徹底的翻轉,現代民主國
家的公民社會並不是建立在任何一種版本的儒學上,而是
一波波思想革命後誕生的民主、法治、自由、制衡。

重點不是儒家有沒有價值,或是有沒有具備儒家正面價值
的「真儒」存在,就像去到現代西方,也是有人自我標榜
要有紳士精神,或是讚賞他人是紳士的。但不會有人認為
政治和社會的良好運作是靠紳士精神。

這兩類思想的正面意義是鼓勵個人品格,基於一種道德的
自我標榜和追求而堅守正義,關懷弱勢。但負面的意義上
來說,他們都不否定權力不對等的非民主秩序,甚至認為
問題的產生是來自於各階級沒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破壞了
秩序。

就像認為台灣的問題不是政治制度不夠民主、法治等,而
是需要一個道德完美的人當領導者,若有這種道德完美領
袖,回到專制也無所謂,甚至還更理想。

時代已經改變了,現代社會的問題要用現代的方式來解
決,過時的思想無論具有多少的正面意義,都已經無法面
對實際的需求。我們可以在沒有完美「真儒」或紳士的情
況下運作社會,但一丁點認可非民主式的國家權力分配,
都會破壞民主國家的運作。

如果有人是真儒或紳士,或自我期許要成為真儒或紳士,
這當然值得讚許,但我們不能認為可以靠儒家精神來拯救
國家,或是取代啟蒙的公民教育,乃至國家法治的完善。

當有人覺得靠讀經就能解決現代社會的政治問題,我就會
好奇,他是不是也覺得可以靠騎士精神來處理政府的非法
監聽、選舉作票或政商勾結呢?